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栗清嬗顿时一慌。

一天内被他撞见两次在哭,实在太难为情。

方才匆匆看一眼凉亭里还以为并没有人,如今想来是被檐柱挡住了。

微风拂过,男人身上淡淡的酒味也飘了过来。

他今日刚回陆家,难免跟陆家各房设宴饮酒,想来是酒后来这里休憩,反而被她打搅了气氛。

他心情明显不好,栗清嬗不敢触他霉头,行礼道:“不知三爷在此,青珞失礼,青珞告退。”

“站住。”祁风望淡声。

他语气自带一种上位者不容置疑的气势,栗清嬗不由自主停住脚步。

他声音微凉:“问你话,为什么又哭?”

栗清嬗抿唇——这种事,怎能对他一个外男说?

她迟迟不语,又听他道,“怎么?又崴了脚?”

栗清嬗脸色微红,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
好在宋闻这时来了。

他一手拎一盏琉璃灯,一手拎着一个食盒,跑过来道:“爷,你刚才用了不少酒,还是喝一碗醒酒汤。”

一转头看到栗清嬗,顿时一愣,“苏姑娘怎么在这儿?”

栗清嬗垂眸,没应声。

祁风望示意宋闻将食盒放在凉亭的石桌上,接过那盏灯道:“去外头守着。”

宋闻心中惊愕,连忙答是。

他家爷自从中了状元后京中说亲的大家闺秀比比皆是,其中不乏皇亲贵胄,更有不少女人明里暗里投怀送抱,从没见他对哪个姑娘有兴趣。

今天这已经是第二次对栗清嬗破例了。

只是——这位苏姑娘好像定亲了啊?

他们爷不会?

想到这个可能,守在门口的宋闻不觉双腿一软,往里看了眼,那两道身影仿佛离得近了些。

祁风望将手里灯往上一提,平声道:“上来。”

灯下,栗清嬗一张苍白小脸上透着几分倔强,眼角微红,她没动。

祁风望又道:“那你是要我下去?”

栗清嬗朱唇微抿,片刻后,才是提裙而上,进了凉亭后,又对他行一礼。

祁风望将灯罩摘下放到凉亭的圆桌上,坐下后打开食盒拿出那碗醒酒汤慢条斯理地喝完,才开口。

“陆衍怎么欺负你了?”

栗清嬗不觉微微一惊。

不似白天他问她“谁欺负你了”,这回开口是笃定的语气,不愧是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的人,竟然猜到了。

栗清嬗垂眸,一时并未答话。

祁风望等她片刻,又道:“说出来,我替你做主。”

语气竟颇有耐心。

栗清嬗更加惊诧,犹豫片刻,最后也只是低声道:“没有。”

他是大房的人,凭什么替她做主呢?

能替她做主的无非也就是外祖母,但外祖母身子骨大不如前,她不可能拿这种事来烦她。

何况,凭眼前人的才能,她就是不说,他也能很快查到缘由。

真的说出口,反而可能会被指责不懂事。

凭借多年寄人篱下生活的本能,栗清嬗很快便知道该怎么做。

祁风望起身,上前一步。

他存在感极强,有种压迫力,栗清嬗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,抬头。

祁风望一袭月白长衫,清冷孤高如皑皑雪山上的皎月不染一尘。

他面若冠玉,鬓若刀裁,眉眼清冷,声音微冷:“你不信我?”

语气分明透着不快。

栗清嬗没应声。

祁风望眸色微深:“何妨一试?”

栗清嬗垂眸:“青珞不敢,当真无事,青珞只是想家了。”

这话半真半假,也不算完全敷衍。

祁风望打量她片刻,没说信还是不信。

栗清嬗再度行礼:“夜深了,三爷早些安寝。”

祁风望终于没再说什么,将手里灯递给她:“路上当心。”

栗清嬗想拒绝,看到他一双幽沉的眼,又下意识地将灯接过来。

“多谢三爷,这灯明日我会命人送回。”

“不必。”祁风望道,“我会命人去取。”

栗清嬗松一口气,这就方便多了。

她的丫鬟去前院找他,总归不那么妥帖,容易落人口实。

难过的情绪被祁风望一打岔,栗清嬗好了许多,回到房中便歇下,很快睡去。

隔天一早起床,栗清嬗去给外祖母请安,几位太太都在,柳氏也立在一旁。

陆老太太昨夜有点着凉,头昏昏沉沉的,戴着抹额,见到她还是亲切地招手:“青珞快来,昨日下了雨夜里睡得好不好?有没有着凉?”

栗清嬗眼眶微微一湿,凑到老太太怀里:“青珞都好。这话该我问外祖母才是,您是不是贪凉夜里出去玩,才着了凉?”

陆老太太忍不住笑起来,伸手戳她脸颊一下:“看你这小皮猴儿说的什么话。”

栗清嬗照例在陆老太太这里用了早饭。

陆老太太强行打起精神道:“我活了一把年纪也该到头了,但怎么也要看着我们青珞嫁人才行。”

栗清嬗心中不觉浮起一股酸涩。

柳氏立刻道:“呸呸,母亲长命百岁。您何止要看着青珞嫁人,她生了太孙您还得帮着她照看几年呢!”

陆老太太顿时喜笑颜开:“你们看你们太太多懒,当婆婆的不照看竟叫我照看,这算什么事?”

大家登时都笑起来。

栗清嬗一言未发,她知道柳氏是故意如此说,为了就是让她老实跟陆衍成婚。

出了老太太房间,柳氏一面赔笑,一面将栗清嬗拉入房中。

陆衍果然早在房内等着她,见她进来,先扇了自己一巴掌。

“苏妹妹,昨天都是我的错,原是我该死。”

这一巴掌连个响声都听不见。

陆衍过来拉她的手,被栗清嬗甩开。

陆衍立刻讨好般拿出一块通透的玉佩递给栗清嬗。

“苏妹妹,这是我特意为你挑的,就当是赔礼,在我心里,你永远是第一位。”

栗清嬗接过玉佩,上头镌刻着兰花花纹。

她不喜欢兰花,她喜爱牡丹。

她也不喜欢玉石,玉石易碎,不如金银坚固。

栗清嬗这时才发觉,这么多年来他送过她不少东西,但却没有一样她喜欢的。

竟然还口口声声说她是第一位。

见她没拒绝,陆衍心底一喜,忙道:“我不过是可怜嫣然身世罢了。她父亲早逝,生活贫困,她哭着跟我说她就要及笄却连个像样的簪子都没有,我这才陪她去首饰铺子里逛了逛。”

“你放心,我只想娶你。”

柳氏见她接了玉佩,也紧接着牵了她的手笑道:“这就对了,衍儿不过是一时糊涂,青珞你大方些别跟他一般见识,就快是一家人了哪有天天吵架的理。”

栗清嬗倏地冷笑一声,用力将玉佩扔到地上,摔得四分五裂。

柳氏和陆衍皆是一惊。

栗清嬗冷声道:“可惜我不想嫁你。这亲我一定要退,原因你们二人心知肚明,再说下去只会伤了情分。我给舅母半月时间,舅母若是办不好这件事,我只好去求外祖母。”

柳氏大喝一声:“胡闹!这等小事也值得去劳烦你外祖母?你外祖母身子骨不好,你岂能如此不孝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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