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时手机响了，是演出公司经理打来的，说是明天有个高级法餐厅开业，要求节目上档次。经理笑呵呵：“我这一下就想起桑嫆你！拉上4个小时挣5000块，天上掉下的钱啊！桑嫆我知道你缺钱……这事儿咱们五五分！够意思了吧！”4个小时2500块……桑嫆一下子站起来，她平时不爱交际的，这会儿也说了几句软话。...
她又看着桑嫆的衣着，忍不住责备道：“你要体验生活，我可以给你安排最好的乐团！这是什么地方、是你这个陆太太该来的吗？还有……你身上穿的什么衣服，在季启回来之前，必须一切回到原位！真是乱了套了。”
她说了许多。
桑嫆就安静地听，末了她很淡地笑笑——
“我觉得这样很好。”
“还有，我跟季启要离婚了，他去了哪您难道不清楚吗？”
……
陆夫人一窒。
这是桑嫆首次，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，而且桑嫆没有叫她一声妈。
过去，不管季启怎么冷淡她，桑嫆见了她都是很尊重的。
一时间，陆夫人有些不习惯。
桑嫆索性把话说开了：“我知道您不喜欢我，所以您今天过来找我，我挺惊讶的，我一直以为您比较希望我跟季启离婚。”
陆夫人静静打量她。
许久未见，桑嫆是不一样了。
不再唯唯诺诺，变得伶牙俐齿。
但陆夫人毕竟在上流圈子几十年，自然有些手段，闻言她笑了。
笑得风轻云淡。
片刻，陆夫人收起笑意：“是，我确实不大喜欢你！长得太漂亮了……太漂亮的女人不好！但是相比之下我更不喜欢白筱筱进门，那种乱七八糟的出身也敢肖想爬进陆家大门。”
她蓦地又笑了下：“不过她没机会了！腿断了又离过婚，平常的男人都不会要，何况是季启！”
桑嫆听了全身恶寒。
陆夫人却是从从容容。
她轻摸桑嫆的脸蛋，低叹：“你很美！难怪季启恨着恨着，都放不开手了！”
说完，陆夫人起身。
她环顾四周，淡淡道：“我会跟季启谈谈！让他接你回去。”
末了她又挺嫌弃：“这里不适合你！”
陆夫人走出咖啡厅，外头，早有一辆黑色房车在等着。
司机恭敬打开车门。
陆夫人坐上车后，靠着奢华椅背缓缓舒了口气。
她知道桑嫆怎么想的。
无非是不自由、如豢养的宠物，丈夫不尊重自己……可是谁不是从那样子过来的呢？又有谁年轻时不是容色倾城，依旧栓不住丈夫的心。
桑嫆还是太年轻、太冲动！
想到这个，陆夫人又是一阵嫌弃，她靠窗而望……却看见一个人熟悉的人。
成熟英挺，气质出众，在人群中相当耀眼。
但是在陆夫人眼里，却如同眼中钉、肉中刺。
她喃喃自语：“这个小杂种！”
前头开车的司机，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，夫人怎么会说出这样粗俗不堪的字眼，他一定是听错了。
……
陆夫人离开。
咖啡厅里，桑嫆独自坐了几分钟。她没有时间去哀悼什么，因为她很忙，忙于生计忙于奔波。
深夜，回去时下起了雨。
怕小提琴淋湿，桑嫆脱了外套包着，快步跑向公交站台。
她难得舍得打车。
但是下雨天，车很不好打，站在阴雨绵绵的深夜半小时……桑嫆冻得发抖，最后准备跑回去。
但才跑了两步，她看见了季启。
正前方，水光陆离的马路边上，停了一辆黑色锃亮的高级车子。
车窗半降，露出季启那张矜贵的脸。
他穿着一袭黑白经典西装，样子像ᴊsɢ是从哪个正式场所才出来的，全身带着一抹淡淡的松弛感……衬得桑嫆更为狼狈。
隔着雨夜，四目相对，静静凝望。
桑嫆冻得双唇颤抖。
她的手死死抱着小提琴，像是抓住生命里最后一根浮草……她心里清楚，这是季启给她的台阶。
现在，她只需要服个软，坐上车。
她马上会有干净的毛毯和热水，明早不需要再去商场表演，她会在豪华柔软的大床上醒来，当回那个陆太太。
但，那不是她要的！
桑嫆站在雨里，静静与他相望。
雨势渐大，沾湿了眼睫，也模糊了彼此的目光。
约莫一分钟时间，她单手挡着头顶，在雨里向前奔跑……
雨水溅起，溅在名贵的车身。
她与他，在雨夜错身而过。
深夜的街头，桑嫆在雨中奔跑的声音，一声声敲在季启的心里……淡淡的，闷闷的。
他没有下车，他任由桑嫆擦身而过。
他看见她的脸，没有一丝血色。
他看见她漂亮的手指贴上了医用胶布，他看见她身上朴素的衣裳，也看见她全身上下没有一件像样的首饰。
但即使如此，桑嫆也没有向他低头。
雨，继续下……
车挡玻璃前，雨刮器不停左右摆动。
车内，司机跟一旁的秦秘书都默不作声，因为都看得出来季启心情很不好。
良久。
终于，季启轻声开口：“秦秘书，你能解释一下，为什么桑嫆不在那家机构上班而选择这种不体面的演出公司？她是喜欢吃苦？”
秦秘书心头大震。
她斟酌半响，才低低地说：“我以为……这样能让太太早点回家！陆总，我可以去向太太解释，说这并不是您的意思。”
幽光中，亮起一点猩红在季启指间。
他吸烟的样子很矜贵。
薄薄的灰色烟雾中，季启语气带了一丝嘲弄：“在她心里，你做的跟我做，有什么区别吗？”
秦秘书心里一松。
但是随即，季启侧身将烟头熄掉，声音变得冰冷凉薄：“下车！”
秦秘书愣住：“陆总，外面下着雨。”
季启靠向真皮座椅，微微仰头，幽暗中他白皙的脖颈，喉结有力隆起。
他嗤笑了一声。
“桑嫆都能在外面跑，你不能？”
“秦秘书，哪一点让你觉得，你比桑嫆要娇贵些？”
……
秦秘书难堪不已。
她心中知道，这是季启对她的惩罚，因为她自作主张打压了桑嫆。季启的意思很明白，要么下车跑要么就从陆氏滚蛋。
她，低估了桑嫆在季启心中的地位，也高估了她自己！
秦秘书颤着腿下车。
雨很大，打湿了她的职业套裙。
她满头满脸都是水，一咬牙，脱下高跟鞋。
冒雨奔跑！
前头开车的司机，看得一愣一愣的，要知道平常秦秘书最是高傲了，仗着自己是陆总的学妹，可瞧不起人。
想不到，她竟然也有这天！
季启靠在后座，亦静静地看着，但他心里却在想桑嫆。
他在想，为什么非得让桑嫆回去呢！
桑嫆的性格太柔顺，不是他喜欢的。事实上，他季启至今没有喜欢过谁，即使婚前有过娶白筱筱的意思，也不过是因为醒来时，记忆中对小提琴声的惊艳。
只是后来，白筱筱拉的，他都不爱听了。
听了头疼！
至于桑嫆，应该是习惯吧！
前些天他有对袖扣，一直没有找着，若是桑嫆在会在第一时间告诉他具体位置，还有昨天清早，他去衣帽间换衣服，被衣柜上的金属拉手电了一下。
这是结婚以后第一次。
桑嫆在的时候，她很注意家里的湿度，每到秋冬，她会将所有容易起电的东西用阻隔套包好……有桑嫆在的生活，其实很舒适。
但他一边享受，一边不在意她。
雨夜，季启靠在车里，想着桑嫆的种种。
最后他确定，他之所以想让桑嫆回去，是因为她适合当陆太太，而不是他喜欢上了她……
桑嫆跑回租住的房子。
老远，沈清打着伞，在楼下焦急地等。
桑嫆放慢脚步：“沈姨，您怎么回来了？”
回了家，沈清拿毛巾给她擦头发，一边说：“我不放心回来看看。这么大雨……怎么也不打个车？”
桑嫆轻道：“下雨不怎么好打。”
沈清催她去洗澡，等她出来又热了汤给她暖身子。
桑嫆喝汤时，沈清犹豫了下问：“你跟季启那个事情怎么样了？”
桑嫆顿了下。
而后她继续喝汤，只低声说：“他不肯离婚！我暂时也找不着人肯接这个离婚案子，不过我申请分居了，最多两年……他不肯也是能离得掉的。”
沈清没再多说什么。
她默默给桑嫆上药，看着那指尖的伤，沈清鼻子一酸——
当年，桑嫆是音乐学院的高才生，多少名家都想收她来着，就是那个姓魏的音乐鬼才，当初也登门好几次。
现在却……在那样的地方拉琴。
桑嫆看出她的心思。
她安慰沈清：“等爸爸病好了、哥哥出来，我会继续深造的！”
沈清这才有了笑容：“阿姨相信你！到时咱们也当音乐家。”
桑嫆跟着浅笑。
她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，她笑起来时候，隐约露出两颗小虎牙，其实很可爱。
回到房间。
她坐在床边，仔细擦拭着那把小提琴，很珍惜。
这时手机响了，是演出公司经理打来的，说是明天有个高级法餐厅开业，要求节目上档次。
经理笑呵呵：“我这一下就想起桑嫆你！拉上4个小时挣5000块，天上掉下的钱啊！桑嫆我知道你缺钱……这事儿咱们五五分！够意思了吧！”
4个小时2500块……
桑嫆一下子站起来，她平时不爱交际的，这会儿也说了几句软话。
经理特意交代：“明天穿漂亮点儿！”
桑嫆嗯了一声。
挂上电话，她情不自禁把小提琴抱过来，摸了又摸。
高兴一阵后，她去挑适合的衣服。
找了半天，她看见那套白色真丝衬衣跟黑色长裙……桑嫆看着摸着，有些恍惚，这套衣服是她当陆太太时穿的。
已经很长时间，她没有再穿过了。
……
次日夜晚，位于B市精华路段的高档法餐厅，灯火通明。
侍者托着托盘，来回穿梭。
桑嫆一袭丝质长裙，黑发挽在嫩白颈后点缀了一对珍珠耳钉，出奇好看。
水晶灯下，她拉小提琴的样子，温婉美丽。
隔着落地玻璃……
一辆黑色宾利停在外头，季启倚在车身吸烟，一身黑衬衣黑色休闲裤，比平时的商务打扮多了几分随性。
灰色烟雾吐出，立即被夜风撕碎。
季启第一次看桑嫆拉琴。
他看她的眼神，流露出一丝男人对女人的下流，还有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占有欲。
他没进餐厅，就站在外面等。
他看见，不时有男士对桑嫆惊艳还递名片给她，但桑嫆都淡笑拒绝了，她只是拉她的小提琴……季启挺满意的。
他想，只要桑嫆跟他回家，这阵子她的反叛他都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。
晚十点半，餐厅打烊。
桑嫆将琴收好，跟餐厅经理道别。餐厅经理对她挺满意的，爽快地将钱结了，说下回有活儿还找她。
桑嫆再次道谢。